◆ 回 忆（续）◆
司盈盈紧紧抱着母亲，维持着抬头仰望的姿势，待到缓过神来，站在车顶的茶筱筱早已经消失了踪影。
她愣愣地望着茶筱筱曾站立过的车顶，却怎么也想不起来刚才发生了什么。
她只隐约记得出现了一个人。
一个带给她安全感的人。
却不记得那人是谁。
此时，人群安静下来，然后忽然传来奇怪的叫声，紧接着便是震耳的欢呼。
“得救了！我得救了！”
类似于这种。
司盈盈的母亲也呆愣地抬着头，紧紧搂着司盈盈。
在一片欢呼和庆贺中，司盈盈这才战战兢兢地探出头来。
天空中还是阴霾一片，远处有陨石爆开，摧毁一整片的街区。
他们的头顶空无一物。
但司盈盈却忽然发现了被扔在了公交车顶的黑色通勤包。
似曾相识的包。
她下意识地伸出手去，母亲拉了她一把。
“我们得救了……快离开这里吧……”
司盈盈被母亲拽着离开了，她回过头，那通勤包依旧安静地躺在那里。
……
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
破空声尖锐而刺耳，衣服被烈风撕扯着，猎猎作响。
浑身都是触目惊心的伤痕，布满了血。
茶筱筱无法控制身体，如沙袋一般从立交桥上坠落。
此时的她，身体已经缩小到十七岁模样，这是“视界”的后遗症，而且这一次尤为强烈。
哪怕是猫，在被重伤的情况下也无法再保持平衡坠落，茶筱筱便是面临着这样无力的局面。
砰——
身体重重地撞击在汽车顶上，车窗和前灯爆成碎片，警报响个不停，茶筱筱只觉得脑海里仿佛被无数钢针刺入一般，整个身体仿佛已经不属于了自己。
可以预见，如果刚才没有潜入减速之中的话，这一下定会直接摔死。
但即便如此，她本就不堪重负的身体状态再次恶化，已经是快要不支的模样了。
她无力地想要爬起身来，剧痛和晕眩如潮水一般袭上脑海，啪嗒一声闷响，她从车顶翻落在地。
“咳咳……噗——”
她咳出一大口鲜血，血腥味在鼻腔扩散。
“视界”的使用条件之一便是必须与目标接触，而显然，陨石的能量远远超出了茶筱筱身体的负荷，哪怕她已经使用钢线进行了无数次的截击，哪怕她已经尽可能快地将陨石时间流速与自己同步，可那一瞬间带来的冲击仍旧差点要了她的命。
“咳……”
浑身像是失去了知觉一般地痛，脑海像是被灼烧着，肺部像是被抽空一般，心脏剧烈的绞痛。
多处骨折。
几乎不用想就知道身体已经不堪重负。
茶筱筱还从来没有受过如此沉重的伤势，在掌握了“指令能力”后，任何的意外情况她都能轻描淡写地略过。
但这一次……她真的没有办法做到更好了。
模糊的视线里，天空仍旧布满漆黑的阴云，剧痛剥夺意志。
茶筱筱完全不知道怎样才是正确，她选择了救下这里的所有人，可是因为如此，她已经没有力气再去救莜然。
“莜然……”
仿佛做了错事的小孩一般，眼泪不争气地从眼角溢出，抽泣声混杂着粘稠的咳嗽和哽咽。
茶筱筱从未像这样哭过。
疼痛化为了眩晕，向着她侵袭，她的哭泣声也渐渐弱了下去。
意识沉寂了。
……
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
女孩被铁索绑住。
她身后的天幕上，巨大的陨石呼啸着坠落了。
她望着自己，眼泪流成了鲜血。
“筱筱姐姐……”
“……救……救救我……”
……
“小莜！”
不知道过了多久，茶筱筱从昏迷中转醒，她睁开眼的瞬间便看到了遮蔽视野的浓烟。
警报声、哭喊声此起彼伏，浓烟被风绞散，露出漫天的阴云。
那是一个梦，一个噩梦。
心脏在剧烈跳动，胸口像是被压着巨石，茶筱筱用力地喘息着、挣扎着翻过身来。
“还不能……”
还不能就这样放弃，她的女孩还在等她。
“小莜……”
莜然还等着她。
茶筱筱用尽全力，艰难地爬起身来，靠在车门上，大口地喘着气。
周围是嘈杂的人声，警鸣响个不停。
防空警报的声音划破天际。
此刻此景，正是“末日”。
“还不能放弃……”
茶筱筱用尽全力地抬起手，手心手腕上全是血，除此之外空无一物。
这里本应是一卷钢丝，但因为“视界”的发动作为能量缓冲的媒介而代替茶筱筱的身体毁掉了。
她又摸向自己的口袋。
冰凉丝滑的触感让她安下心来，一卷钢丝出现在眼前，沾着鲜血。
“人生真的会有很多意外呢……”
茶筱筱自嘲一笑。
本以为这一辈子都用不上这个备用品，但现在看来，说不定未来的某一天自己会感谢当初的那个决定……
茶筱筱将冰凉的钢丝握在手心。
——第一能力，“线操控”。
银光一闪而没，手中的钢丝倏地挣开尼龙绳索的束缚，仿佛活了过来一般向着茶筱筱的身体缠绕，一圈圈环绕、扭曲，如牢笼一般将茶筱筱套住，紧紧地锁住她已经骨折的手臂和双腿。
剧烈的疼痛令茶筱筱痉挛。
因为残破的身体已经没法支撑着她站起来，支撑她行动，所以用一圈圈丝线绑住自己的身体代替肌肉和神经。
提线人偶——或许可以这样形容现在的茶筱筱。
只不过这个人偶是她自己。
钢丝强硬地绷紧，像是用厚而密的线绑住一堆胡乱堆砌的碎木柴，钢丝代替了石膏将茶筱筱断裂的骨头固定，同时代替她的肌肉牵动她的四肢，她僵硬地站起身，拖着残破的身体向前走去。
每一步都直刺骨髓一般的疼，汗水从脸颊滑落，发丝黏答答地贴在额头，茶筱筱紧咬着牙，颤抖地喘息。
但她没有停下。
再往前便是街道。
钢丝向两旁的建筑物上缠绕，将茶筱筱吊起，然后如秋千一般荡开。
她利用“视界”提供的时间流速差异来给自己缓解和恢复伤势，一边控制着钢丝，牵扯着她的身体穿过浓烟和火海，径直向着北边疾飞而去。
那是她租房的方向。
那里，还有着她的女孩。
茶筱筱不知道自己昏迷了多久。
她只希望自己的女孩幸运地躲过一劫，等待着她，对她露出微笑，再轻唤她一声“筱筱姐姐”。
茶筱筱做出了一个艰难的选择。
她绝不想放弃莜然，可是她还是选择了桥上无数人的生命。
如果……莜然死了。
自己该怎么办？
茶筱筱不敢想。
冬季的空气比想象中要冷许多，茶筱筱的手臂都已经冻得僵硬，然而颤抖的手心却是渗出了汗，茶筱筱没有任何一个瞬间比现在还要着急。
可茶筱筱也快要到了极限，再用这副不堪重负的身体继续加速下去，毫无疑问自己会死。
死了，就什么都无法做到了。
银线将一张白色的卡片从口袋中抽出，放在茶筱筱手中。
那是她的身份证，茶筱筱没有带上自己的包，只拿上了身份证和大头贴。
茶筱筱看到，身份证上面的图案已经缺失了一小块。
“代价……已经在支付了吗……”
她轻闭双眼，任凭眼泪划过脸颊，洇开鲜血。
她无论如何也不想走到那一步，可她已经别无选择。
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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